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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1章 番外—家有倆狗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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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輸液針紮進去第3次沒有回血的時候,護士都不敢再動了,用消毒棉球摁住針眼,一臉無奈地看著病人家屬。

卞鶴軒也無奈,賠了個笑臉:“對不住啊,我弟他怕疼,不老實。”

“其實他血管挺好找的,不歪也不淺,可一下針他就抽回去,都換了兩個地方了。”護士看家屬著急,只能明說,“他燒這麽厲害不能等自身降溫,抗生素配合生理鹽水才能強制降溫,他一動,針下不去。”

“誒誒,給您添麻煩了啊,我跟我弟好好說說。您先給後面紮,我勸勸他。”卞鶴軒心裏跟漏風似的,無奈到跑氣兒。

“大哥,紮手背我該疼了。”劉香等護士走遠趕緊申訴,自己還委屈。

“就疼一下也不行啊?趕緊輸液趕緊好,你要忍一下不就不紮3次了?”卞鶴軒敲他腦門兒一下,“給你寵出毛病了?這點兒話都不聽了?”

劉香睡眼惺忪的,其實是眼皮腫了。“大哥,你的話,我懂,原本是想忍著的,可疼那一下子就沒忍住。”

“再不聽話哥真生氣了啊!”卞鶴軒好歹嚇唬一個,心裏著急。他鼻梁子上有個鼻峰,弧線不流暢也不完美,真氣起來尤其刻薄。

劉香靜默幾秒,自己摘了棉球。“聽,大哥你讓她紮吧,你摁著我點兒,好不好?我怕她一紮我,我就想抽手。”

卞鶴軒知道,又說:“那哥摁著你,你可別哭啊。”

劉香說自己知道,可表情還是挺委屈,卞鶴軒只好再說:“哥剛才沒真生氣,你趕緊輸液吧,再折騰老子非交代在這兒不可,蛋蛋還在家裏呢。”

這回針就紮進去了,劉香手勁兒不算小,卞鶴軒輕重拿捏著最後還是給腕子捏紅一圈。“這不就好了嘛,是不是一點兒都不疼?”

“大哥。”劉香語速慢慢的,很不給卞總面子,“特疼,你這人怎麽這樣兒呢?那麽使勁兒摁我手。”

“不聽話還賴別人了。”卞鶴軒拿衣服給他墊後腰,耳朵眼冒煙兒,“你知道哥小時候在老房子那邊有個什麽叫法?”

劉香慢慢搖頭,一發燒,所有動作慢四拍。

“都說哥這張嘴不跟人叫板能死了,現在老子可明白什麽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,就你啊,就你,不把老子氣背過去就跟虧了似的。”卞鶴軒看了眼手機,淩晨1點多孩子肯定睡了,“幸虧哥現在成熟了,穩重了,要是二十歲出頭對上你非得氣絕不可。”

手背上掛著針,劉香不敢亂動。“大哥你別氣絕,你氣絕,就該死了。要是那時候對上,我肯定不敢氣你,我怕你,躲著你走。”

“所以老天讓咱倆三十以後遇上是給老子保命呢。”卞鶴軒真心話,腦門兒上刻滿了老子火冒三丈,張口先降音量,“那麽怕針紮啊?忍一忍就得了,哥給揉揉腕子。”

“也不是多怕,就是針頭尖,看著怪瘆人的。從前病人紮,起初我都不敢看。”劉香辯解,原本身上難受,坐不老實,現在打著點滴猶如點穴定身,說話都不扭臉來了,“大哥,你說我現在動,針還疼嗎?”

輸液室裏都是大白口罩,深藍色的輸液椅往後降降,人躺得舒服些。

“現在不疼了,打完這一瓶還有一瓶,然後咱就回家。”卞鶴軒也調調自己的,折騰累了。

醫院白燈永遠都是那樣,冷冷清清又肅立,為了通風,窗戶都開著一條縫隙。自從腿裏頭的鋼板取出來卞鶴軒還沒來過醫院,倆人身份對調,他也幹一回護工。

劉香不知這場意外感冒是打哪兒染上,點滴流入血管,他也撐不住了。入睡前還琢磨為什麽這種感冒會關節疼啊,就不知睡到多久。

醒來護士正給他換液,卞鶴軒站在旁邊,一只手壓在他腕子上。

“大哥我不動。”他想叫人歇歇。

“你還是動吧。”卞鶴軒補了一覺,眼白裏一條紅血絲,連在黑如墨的瞳仁上,“你動一下,哥還能摁住你,要真不動哥就該想你是不是燒暈了,那才急死人。”

打完一瓶,體溫開始往下降,測過已經低於38度。劉香也沒燒成過這樣,從前連發燒都沒機會,才知病人高燒時候這樣難受,胸口壓著疼。

“早知道高燒冷,以前,我不該給病人塞冰袋。”劉香目光懇切,好似做工作總結。

卞鶴軒知道他體溫不算高熱就不急了,盯著點滴滴答。“別想那些了,閉眼歇著,好了咱回家。”

“蕓阿姨大老遠跑來,怪辛苦的。”劉香往旁邊靠。

卞鶴軒勾住送過來的腦袋:“我媽家也不算遠,咱前腳剛走她就到了,還說狗蛋在家兌消毒水擦地呢,說家裏緊急狀態,還不讓她進咱倆那屋,說是叫老子隔離了。都是你平時教的好,孩子聽話。”

“蛋蛋他聰明,將來和大哥一樣,幹什麽都拔尖兒。”劉香嗓子幹,喉結疼,聲音不大,“就是這一病沒法去看小葡萄了。”

“這麽喜歡他啊?”病毒攻擊關節,卞總揉揉這兒揉揉那兒的。

醫院的大口罩是布的,不是一次性的那種,戴著熱,一點兒氣都不透。劉香想摘了喘口氣,但看看大哥近在咫尺的臉,還是不了。

“哪個我都喜歡,只是我是男義工,照顧男孩兒多些,女孩兒……畢竟我不方便。”劉香說,再小的孤女也不會單獨給男義工照顧的,5、6歲往上更不行了,他只能給女義工搭把手,“我是男人,不能負責照顧,大哥你懂吧?性別不一樣,國家有法律的。大哥,你沒去過他家呢?”

兒童之家?卞鶴軒不願意去。他寧願多給錢,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十幾個被爹媽放棄的小孩兒。

“想讓哥陪你去啊?”倆人共同生活幾年,聽了上句能猜下句。

“沒有,知道大哥忙,我去就行了。其實男孩兒就兩個,一個大些,快要高考了,暫時住寄養家庭裏。”劉香不犯擰的時候乖得可人疼,“其實我也知道,自己帶孩子不行,我就會照顧他,其他的我不行。”

說得在理,可卞鶴軒反而不認。“沒有,別瞎想,你瞧狗蛋讓你帶得多好。”

“不好,因為我不聰明,他受欺負,我看不出來。”劉香理解不了孩童世界裏黑白分明的善惡,“他那麽聰明,怎麽還會叫人欺負呢?我上學時候可笨了,班裏也沒有人對我不好啊,班長可好看了,是我同桌。”

卞總覺得此事不簡單:“班長男的女的?是哥潛在情敵嗎?”

劉香記著人家的好,一直惦記:“女同班,人可好了。我在班裏最高,坐倒數第三排,她和我同桌。我在3班,每回考試都給班級拉分數,班裏也沒有人欺負我。每天放學,班主任都安排同學送我上公交車,其實,我比他們都大。”

“能讓你記這麽久,對你是有多好啊?哥祝她往後身體健康,幸福美滿啊。”下巴抵在劉香燒燙的腦瓜頂上,對他想說的心知肚明。

“大哥……”

“狗蛋他不怪你,等你好了,咱倆一起給他挑個新學校。要怪應該怪我,看人家長不順眼,也不經常和老師溝通,哥第一次當爹沒經驗。”卞鶴軒先說。

劉香微微點了腦袋。“小葡萄比我聰明,他都看出來了呢,他也是好心。”

“何止是好心,真得謝謝他呢。媳婦兒你不知道吧?咱兒子遇上的叫校園暴力,特可怕,嚴重了心裏就有陰影了,嚴重的還厭學呢。厭學你懂吧?就是不想上學去了,他那智商將來不讀個重點大學啊,咱是家長,必須重視起來。”卞鶴軒說話點到為止,等著劉香說下面的。

半天沒動靜,不說。

“大哥。”還是說了,“小葡萄他……”

“他的事兒啊,等你好了再說。”卞鶴軒不是真狠心,可現實就是現實,生活不是童話,邊緣智力帶兩個孩子能把自己累死,“你看你帶一個就貧血了,先養好病再說。實在不行,以後多去看看,等他上學了咱們照顧照顧,看看能不能和狗蛋上一個小學,沒準兒往後咱兒子受影響,還跟你當義工去呢。”

劉香勉強喝了一口餵過來的熱水。“是有義工帶小朋友去,好多呢,可是蛋蛋不願意。我懂,他不願意回那種地方。孩子沒有媽媽,該多害怕啊,以前媽只要在,我一點兒都不害怕。”

“現在也不用怕啊,咱媽成了仙女兒,在天上挑女婿,茫茫人海十幾億人,突然看到有個人不錯,一眼相中了哥。砰噔一下,這麽一大餡餅兒掉哥嘴裏,是不是?人家都說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,餡餅兒掉哥嘴裏,哥得吃啊。孩子的事情慢慢來吧,人都會變,興許咱家蛋蛋慢慢能放下思想包袱呢。你看你,現在變多聰明啊,是吧?”卞鶴軒哈哈笑,笑聲全被醫用口罩悶在嘴裏頭,暖著心。

“我不聰明,自己知道。”劉香病懨懨的,沒了平時的精神,“我再去學校不好,往後蛋蛋運動會,大哥你去吧。你不是教過我,微信小視頻嗎?給我發,我看看就特別高興。萬一,萬一再有家長看不慣咱倆成家,怕咱倆影響小朋友,多不好啊。蛋蛋班長的父母……”

“狗屁!”白口罩裏炸了個雷,卞鶴軒立即不穩定了,“咱倆成家能影響什麽啊?影響他兒子性向啊?他兒子看哈利波特全集也他媽沒學會阿瓦達索命啊!老子除他武器了嗎?”

劉香原本沮喪,這會兒躲在口罩後頭笑出聲音。蛋蛋剛接回來的時候,負責回訪的人說陪小朋友看電影,能增進親子關系。大哥有會員卡,電影院可以挑片子看,全家人連著看完了哈利波特,看得劉香做夢都是魔杖。大哥說媽也給自己下了守護咒,天蓬就是護衛,專門咬壞人。

蛋蛋回家就開始玩游戲,親子關系就靠著阿瓦達索命和除你武器兩個咒語慢慢建立。只是叫大哥一念,怎麽這咒語是京片子的呢?

“那也得,小心著點兒。”劉香一直有個小疑問,“大哥,要是真有魔法,戴上那個會說話的帽子,你去哪個學校讀書啊?”

卞鶴軒只在劉香身邊有玩心,想都不想:“就男主角那學校唄,叫什麽……忘了,勇敢。哥這輩子就是膽兒大,勇敢著呢,你閉上眼,一會兒咱們就回家。”

劉香疲得不願動,老實片刻。“大哥,你可能去不了。”

“啊?哥去哪兒了?”卞鶴軒隨即明白,“不讓哥去勇敢者樂園啊?”

“那個是大獅子,我記得,大哥你得去個有狗的。”劉香一語道破。卞鶴軒氣得捏了他又長又直的手指頭:“哥看你是裝病吧?”

劉香不回應,可氣。口罩外只剩一雙眼眉,睫毛根連著像畫眼線,彎成微笑的形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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